白晚夜

【神夏福华】The best time(接第四季)

『还有大概2章，就要完结啦』
 『推荐阅读伴奏  坂本龍一/David Sylvian的单曲《Forbidden Colours』

可惜他并没有见到女皇，毕竟女皇是不可能在孤岛的监狱中接见他，更不会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，一身白衣，与他隔着一道并不存在的屏障。

就像Sherlock也没有如他自己试想的一般，在那栋已无人居住的公寓里见到发给他短信的那个女人。这栋公寓了无生气，警方设置的警戒带早已拆除，在房东把冗杂的法律文件处理完之后，这里就会迎来一位新主人。

他花了一整晚，把他所能追踪到的Irene的安全屋都摸了遍底，无一例外都长时间无人居住，至少有一年时间。那么Irene这段时间住在哪？

不可能是在酒店，她没有那么疏忽，那通常都是刺杀的绝佳地点。清洁员，电梯工，甚至擦肩而过的侍者，都是潜在威胁者。Irene没有朋友，Sherlock很清楚这一点，她在危险边缘行走，成为她的朋友需要付出太多。她的助手，也在她被Mycroft认定“死亡”前就被杀害，尸体躺在浴缸里。

不是每个人都有像他那样的运气，获得一个John那样的朋友。

有人在庇护Irene，Sherlock最先想到的是Mycroft，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一想法。原因很简单，Mycroft不可能一边保护Irene，一边还会允许Irene与他接触。

那么到底是谁？Sherlock眯起眼睛，彻夜未眠令他有些体力不支，眼下也有些青色浮现，毕竟先前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愈合。可他能清晰记起他收到的那条短信，他还未真正明白其中寓意。

“Find me, and it's time now.”(找到我，现在是时候了)

他隐隐有丝预感，像是一直纠缠着他心脏的某根线有要断掉的迹象，却又藕断丝连，他无法抓住一节线头找到根源。记忆宫殿中纸张翻飞，有关Irene的记忆不断闪回，信息不断整合，他终于想起来了。

“Mr.Holmes，别忘了和我的约会。”

Sherlock低头看向了地面的地毯，地毯上有着并不常见的苍鹰图饰，这张地毯并不是案件中那块被转动的地毯。他忽地一下有些迷茫，这看起来过于简单了，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。

他原以为，那条短信是挑战信，如果他能找到Irene，他就能从她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。而现如今，他却发现，Irene的做法除了拖延他的时间，别无他用，她甚至留下了讯息以便自己能找到她。

就像骑士期盼能在洞里降服恶龙，却发现恶龙搬了家，还顺便给他留下新家地址，希望他能尽快前去参加新家里初次举办的庆祝party。

Sherlock难得迷茫，而John却是从始至终一头雾水。

“Well，如果你不说话，你能写字告诉我，你为什么要见我么？Sherlock不见了，我也找不到他，呃，不过放心我觉得他人身安全应该可以保证。等他回来我让他来见你，怎么样？”

面前的人依旧沉默不语，John有些抓狂。他以为只有自己面对“妙语连珠”的Sherlock时才会如此，事实证明Holmes三兄妹似乎都有这种能力，并且是与生俱来。

John稀里糊涂地被送进高档轿车，又被直升飞机直接空运到了这。Mycroft对此的唯一回应就是:“Sherlock原本今天会去见她，我告诉她Sherlock不会来，她便要求见你。”

他们俩见面至今，Eurus全程没有说一句话，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深井，视线始终聚焦在John的身上。自从她回到这个监狱，她所用于沟通的就不再是自己的话语，而是音乐，她的小提琴替她传话。

Sherlock有时会来看她，只是与她合奏，他们就能够了解对方所言。奇特的是，Holmes一家都能做到这一点，这令John非常好奇以及惊异。

John相信，自己的耳朵即便在习惯了Sherlock极为随性的拉奏，他也无法像Holmes一家一样听懂提琴曲中的话语。所以当Eurus肩上架起小提琴时，他近乎做好滥竽充数的准备。

琴弓在琴弦间起伏回荡，每一个音符似乎绕着他，令他无法挣脱。那双素白的手有着什么魔力，使这绵长轻缓的旋律染上悲戚。John无法形容那种悲戚，他又好似能听到一个人在向他诉说什么。在那人的描述里，他看到了，看到了很多。

川流不息的人群，唯独有一人静止不动；欢笑满堂的宴会，唯独有一人垂眸品酒；人声鼎沸的闹市，唯独有一人沉默不语。那人隐身在阴影中，冷眼瞧着姿态万千的大众。

格格不入的孤独，这是John首先能感受到的。可他能听见那些不经意的温柔，藏在每一节的尾音或升调中，比孤独更为深刻，他也看到了那人的更多。

即便孤独，那人却在围绕着那些将他隔绝开的人们，不近不远。他并非希冀，而是享受着观察人们的乐趣。他既怜悯他们的可笑无知，又羡慕他们的易于满足。

他有着不寻常的温柔，却不轻易朝人展示。他阅尽人性，却仍对某个重要的人甘愿献出赤诚之心。他注定孤独，却为了一人舍下孤傲。

Eurus是在讲述Sherlock的孤独，那些在尖锐与讥讽下，被他掩饰的寂寥。一曲终了，他的心依旧微微颤抖，画面一页页翻过拨动心弦。他陷入Eurus的双眸，思绪不受控制。

他想起了当“活过来”的Sherlock站在他面前时，伴随着深呼吸说的那一句“简单地说，没死”，以及在此后想要伸出却又止于他怒气的手。

在他以为Sherlock再次吸毒，抓过手想要验证是否有针眼时，Sherlock反握着他的手，似乎就只是习以为常的反应。

那个自大目中无人的混蛋，从未拒绝他。那个嫌弃常人生活无聊的侦探，替他策划完整个婚礼。那个自称为高智商反人类人格的家伙，为他的女儿准备所有能想到的需要的物品。那个独来独往的怪胎，为了将他留在贝克街想尽一切方法，为他做了一切所能做到的事，学习抱婴儿的正确姿势，买下整个店面给他做诊所……

他为了他，付出了他的一切。

John张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，压下鼻腔的酸意，撇开视线不愿被Eurus望见眼中隐约水光。Eurus搁下提琴，缓步朝他走去，她握着琴弓手指从衣袋中夹出几张纸，递给了John。

那是一份琴谱，John展开琴谱看着纸上起伏的音符，方才的旋律再度在他耳边苏醒，他猝地一下将它再度合上。Eurus重新架起提琴，清瘦的身体背对着他拉奏起圣诞节街头都会唱响的熟悉旋律。

Merry Christmas.他听懂了这句话，也明白了她想要通过琴声传递给他的信息:请照顾好他，他的一切都关乎你。

John将琴谱折叠平整放进胸口口袋中，紧紧握了握手掌，以着军人的姿态立正，再转身离开。Eurus的琴声始终没有停歇，她静静地望着空荡的墙壁，回忆着少年时全家聚在客厅，围着圣诞树的那些时光。

可她依旧再也没有迈出这间牢房一步。

“替我告诉你们的长官，我需要他的帮助，有关Irene。”在上直升机前，John朝着几个一直守在外面的西装男说道。他们相视一眼，点了头。

于是当John踏着尚显微薄的夜色重新回到贝克街，再步入那间小餐厅时，他如愿地见到了Mycroft。即便是在平安夜，他也是一身三件套西装配着外套。

“Sherlock从来不让人省心，就像本该是他平安夜陪着我们的父母看电影，现在却消失无踪，”Mycroft放下手里的报纸，“所以如果你问我Sherlock去哪了，Irene在哪，请恕我无力回答。”

John没有落座，而是将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Mycroft，里面是几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琴谱，看得出保存者努力将它们压得平整些。这不是Eurus的那几张，而是Sherlock的，这些琴谱本该被Sherlock扔进垃圾篓。Sherlock谱完的曲子从不留手稿，他只喜欢保存在自己的脑子里，但这几张被John鬼使神差地偷偷留了下来。

因为这是写给Irene的曲子。

“我知道你可以找到Irene，替我把这个给她，告诉她这是Sherlock送给她的圣诞礼物，虽然可能迟到了很久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John弯了弯嘴角，“我收到了一份很棒的圣诞礼物，它令我想起了这份琴谱，我不想Sherlock难得尽心准备的礼物埋没在他自己的思维宫殿里。”

平安夜，每一份感情都应该获得犒赏。

Mrs.Hudson已经从牛津回来了，但很显然两位租客的缺席令她十分焦虑，她的行李混杂着各类包装袋乱糟糟地堆放在一楼，John知道她一定是急匆匆地领着原本他们一同邀请的客人去了餐厅，毕竟家里连小麦粉都没有了。

John侧着身体，抬脚跨过那些散落在狭长过道里的障碍物，并试图清出一条道。但他抱起一个贴着面粉标识的小纸盒时，敞开的盒子里的东西让他停住了动作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无法相信盒子里那个大信封上的字迹，来自于自己的亡妻。

他抓起信封，手指的触感告诉他里面的东西和前两次是一样的。为什么这个信封会出现在这？如果是Mrs.Hudson收到了的话，她应该会把它放上二楼，而不是搁置在原本放在厨房的小纸箱里。如果是别人放的，也应该会是更醒目的位置。

John从来都不愚蠢，只不过大部分时候，他更愿意选择倾听Sherlock的推理。而这时，他脑中只有一个疑问，这些信封包裹，是怎么出现在他面前的?第一次，第二次，似乎都与Mrs.Hudson有关。Mary是特工，她不可能相信真的会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外界渠道，能掐着最好的时机把她的录像送到Sherlock和John面前，即便是Mycroft她也并不信任。

那么最好的渠道，就是借Mrs.Hudson的手。那个仁慈的将他们俩看做亲生儿子一般的老妇人，她一直在努力地拯救他们两人，用着她自己的方式。

“Hey，John，Sherlock.”

屏幕里Mary依旧动人而温暖，John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着，嘴角上扬。

“John，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，你应该已经搬回贝克街了，你和Sherlock是不可分割的，这一点你从不承认，但是你永远会用行动证明。”

“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，John。因为我无法真正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去，从我被安排到你所在的诊所面试的时候，我就知道了。这是我在现实中无法向你吐露的，所以只能在我死后坦言。”

Mary与他隔着屏幕对视，那双美丽的双眸里满是歉意，“那时候我想着，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任务，但他告诉我，这个任务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是个特工了，不用接任何任务。我没有想过，我会用婚姻结束我的特工生涯。”

“我们的孩子，这是我最为快乐的时光的见证。我明白，John，不论怎样，你都会保护好这个孩子。我无法预测你在看完这个录像后会对我有着怎样的情感，但我知道你会一如既往地爱着那个幼小的生命。”

“Sherlock，如果你也在听，我想告诉你的是，这个男人我把他交还给你。对不起，当他回到你身边，他的心可能不复当初那样的年轻。但我相信，你会把他照顾得很好，起码会比我好，因为至少你会陪他一生。这是来自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的，不负责任的委托。我也很抱歉，你已经没有向我拒绝的机会了。”她哽咽着，却维持着笑意说道。

“我的贝克街男孩们，即便我再也看不到，我也祝福你们能陪伴彼此，直到灵魂尽头。”

录像定格在了最后一秒，保留下Mary流泪的笑容，John也一样笑着，轻声说道:“Merry Christmas，Mary.”